雙生，直到世界盡頭（4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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雙生，直到世界盡頭（4）
過去了很久。
一個小時，還是更多個小時？小江緣際不清楚，因為除了開頭那一個小時，她沒再看過時間，時間已經沒了意義。除了隱約聽見有敲門聲提醒她吃午飯，也沒有誰來找她。眼淚……似乎是流幹了吧？在還能流出點什麽東西的時候，她驚異於自己竟能發出這麽多種不同的哭聲。窗外的天空泛著層次感分明的灰。之前怎麽沒註意到呢？原先的天空好像就是灰蒙蒙的，卻在十年裏都從未讓自己覺得不適。可現在卻好壓抑，壓抑到想要吐出來……分明是同一片天空，感覺為何如此不同？
因為“姐姐”的到來吧？她為自己的頭頂繪上了一片藍天白雲，外加一道彩虹，順便擋下了所有為了彩虹的出現而必須經歷的風雨。她驅散了自己的孤獨，讓自己第一次知道“陪伴”為何物……
可現在，小江緣際第一次感覺到自己似乎要失去那個新認識沒多久的“姐姐”了，那個在世界上唯一真正在乎她的感受，無論遇到什麽事都會無條件站在她這邊的，“我”。
夜深了，小女孩疲倦地睡著了。她的手裏還握著那面小鏡子，倒映著窗外鐵灰色的恐怖月光。
門外，飯廳，簡陋而一口未動的飯菜已被收拾起來，桌上空蕩蕩的。除她以外，家裏空無一人，爸爸又去忙了，他總是很忙的啊。
“姐姐……”
…………
太陽再度升起。無論發生什麽，它都得每天升起又落下。
小江緣際醒了，並非由於晨光或饑餓，而是另有一種感覺喚醒了她——一種奇妙而熟悉的感覺，像有人在內心的門扉上輕輕叩擊。事實上，昨天的一整天她都在等待這種感覺，因為它意味著……
“姐姐！是你嗎？！”她幾乎在沖著鏡子大喊，激動與喜悅使她的眼眶裏一下子又泛起了淚花，“我等了你好久！你……怎樣？”
再次開口的人已變成了江緣久，似乎無所不能的“姐姐”人格。她的語氣似乎波瀾不驚，其實風平浪靜之下翻湧的也是各種心潮澎湃：
“哎呀，我沒事的啦……看你急的，你內心有多想念我我可都知道的哈——但我可不是故意一直不出來，你別怪我！我來跟你慢慢解釋……”小江緣際，或者說江緣久的臉微微泛紅，顯然“差點不小心玩脫了”這件事讓她也很不好意思。
當時聽到那聲“叮”的輕響後，江緣久發現自己回到了那個難以描述的地方。她本想告訴小江緣際該開始計時了，卻發現兩人之間原本可隨時進行的通信被阻斷了，像是隔了一層可悲的厚障壁。她在那片空間不斷呼喚，聲音卻絲毫無法傳到外邊。她望見鏡中倒映的小江緣際，心急如焚的模樣，感受到極度的絕望與悲哀被不斷輸入心中，卻什麽忙也幫不上，只能焦慮而心疼地等待，也不知要等多久。
而當她感覺到那種無形的阻隔解除了的時候，便立即叫醒了妹妹。
“我好害怕，怕姐姐從此要離開我了，以後世界上……不可能再有誰這樣關心我了。姐姐，將來有一天你會突然不再陪伴我嗎？就像你來的時候那樣毫無預兆？”說到這裏，小江緣際的聲音有些哽咽。
“不會的。”江緣久說得很輕，卻帶有一種似乎無可懷疑的力量，“不會有這樣一天的。”
“真的嗎？”小孩子聽到大人很有吸引力的保證時，難免產生類似的懷疑。
江緣久憐惜地笑著，以再自然不過的語氣，許下了未必能實現的諾言：
“當然，不騙你。我能來到這裏，是否離開當然取決於我。但我不可能選擇離開你，而是要永遠與你為伴，就像你的影子那樣。在你成長的路上，我可以幫你掃清一切引起你煩惱的障礙，也會給你很多鍛煉的機會，直到有一天你即使沒有我也能獨當一面。到那時候，我也可以輕松一點，每天和你聊聊天就行啦。畢竟，我……我是你姐了，肯定得提供認真負責的一條龍服務！就怕你將來叛逆了不要我，去找個什麽神經科醫生把我當病給治了。”
她說得似乎言之鑿鑿，其實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小江緣際的腦海裏，也不清楚是否將在某一天不告而別。無所謂，現在的小江緣際還太脆弱，剛好又比較容易糊弄。生活殘酷現實什麽的，等她大一些再講吧。小時候還是該信信聖誕老人的存在比較好，因為有些美好的幻想，等到長大就不會為之感動了。
現在的小江緣際就挺為姐姐的話感動，不再像之前那樣，仿佛被遺棄的小狗了。
稍稍松了口氣，江緣久頭一回很是慶幸姐妹倆的思維並不相通，這樣小江緣際便不知道自己許下的是不負責的諾言，也不知道自己剛在跟在“畢竟”後面，實際想說而無法出口的是什麽東西。
“嗯，總之差不多就是這麽個情況吧，除非哪天你過馬路不小心被車創飛了，我都不會離你而去的。話說那時糾結這個還有意義嗎……反正得多愛惜著點自己！”江緣久板起臉，佯作怒態，“沒記錯的話，你好像從昨天中午開始就沒吃過飯吧？雖然理解你想為我殉情的心理，但這好歹是我們兩個共有的身體誒！你想把我也一起餓死嘛？！還不快去準備早飯啊餵！！”
小江緣際差不多已習慣了姐姐的神轉折，此刻被這麽一逗，昨天的壓抑一掃而空，趕忙跑廚房做飯去了。江緣久在這方面倒是幾乎不幫忙，因為父母經常不在家，妹妹早在姐姐到來前也會做不少菜了；另外，“反正你做得再難以下咽，也不是我來吃。”江緣久如是說。
那件事，大概就算這樣結束了。之後一直在沒再出現過失聯的情況，只要時間快到了，不論在正在做什麽事，兩人會無條件終止身體的服務外包。不過，一粒不知何時會發芽的種子，悄悄地埋入了兩人的心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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過去了很久。
一個小時，還是更多個小時？小江緣際不清楚，因為除了開頭那一個小時，她沒再看過時間，時間已經沒了意義。除了隱約聽見有敲門聲提醒她吃午飯，也沒有誰來找她。眼淚……似乎是流幹了吧？在還能流出點什麽東西的時候，她驚異於自己竟能發出這麽多種不同的哭聲。窗外的天空泛著層次感分明的灰。之前怎麽沒註意到呢？原先的天空好像就是灰蒙蒙的，卻在十年裏都從未讓自己覺得不適。可現在卻好壓抑，壓抑到想要吐出來……分明是同一片天空，感覺為何如此不同？
因為“姐姐”的到來吧？她為自己的頭頂繪上了一片藍天白雲，外加一道彩虹，順便擋下了所有為了彩虹的出現而必須經歷的風雨。她驅散了自己的孤獨，讓自己第一次知道“陪伴”為何物……
可現在，小江緣際第一次感覺到自己似乎要失去那個新認識沒多久的“姐姐”了，那個在世界上唯一真正在乎她的感受，無論遇到什麽事都會無條件站在她這邊的，“我”。
夜深了，小女孩疲倦地睡著了。她的手裏還握著那面小鏡子，倒映著窗外鐵灰色的恐怖月光。
門外，飯廳，簡陋而一口未動的飯菜已被收拾起來，桌上空蕩蕩的。除她以外，家裏空無一人，爸爸又去忙了，他總是很忙的啊。
“姐姐……”
…………
太陽再度升起。無論發生什麽，它都得每天升起又落下。
小江緣際醒了，並非由於晨光或饑餓，而是另有一種感覺喚醒了她——一種奇妙而熟悉的感覺，像有人在內心的門扉上輕輕叩擊。事實上，昨天的一整天她都在等待這種感覺，因為它意味著……
“姐姐！是你嗎？！”她幾乎在沖著鏡子大喊，激動與喜悅使她的眼眶裏一下子又泛起了淚花，“我等了你好久！你……怎樣？”
再次開口的人已變成了江緣久，似乎無所不能的“姐姐”人格。她的語氣似乎波瀾不驚，其實風平浪靜之下翻湧的也是各種心潮澎湃：
“哎呀，我沒事的啦……看你急的，你內心有多想念我我可都知道的哈——但我可不是故意一直不出來，你別怪我！我來跟你慢慢解釋……”小江緣際，或者說江緣久的臉微微泛紅，顯然“差點不小心玩脫了”這件事讓她也很不好意思。
當時聽到那聲“叮”的輕響後，江緣久發現自己回到了那個難以描述的地方。她本想告訴小江緣際該開始計時了，卻發現兩人之間原本可隨時進行的通信被阻斷了，像是隔了一層可悲的厚障壁。她在那片空間不斷呼喚，聲音卻絲毫無法傳到外邊。她望見鏡中倒映的小江緣際，心急如焚的模樣，感受到極度的絕望與悲哀被不斷輸入心中，卻什麽忙也幫不上，只能焦慮而心疼地等待，也不知要等多久。
而當她感覺到那種無形的阻隔解除了的時候，便立即叫醒了妹妹。
“我好害怕，怕姐姐從此要離開我了，以後世界上……不可能再有誰這樣關心我了。姐姐，將來有一天你會突然不再陪伴我嗎？就像你來的時候那樣毫無預兆？”說到這裏，小江緣際的聲音有些哽咽。
“不會的。”江緣久說得很輕，卻帶有一種似乎無可懷疑的力量，“不會有這樣一天的。”
“真的嗎？”小孩子聽到大人很有吸引力的保證時，難免產生類似的懷疑。
江緣久憐惜地笑著，以再自然不過的語氣，許下了未必能實現的諾言：
“當然，不騙你。我能來到這裏，是否離開當然取決於我。但我不可能選擇離開你，而是要永遠與你為伴，就像你的影子那樣。在你成長的路上，我可以幫你掃清一切引起你煩惱的障礙，也會給你很多鍛煉的機會，直到有一天你即使沒有我也能獨當一面。到那時候，我也可以輕松一點，每天和你聊聊天就行啦。畢竟，我……我是你姐了，肯定得提供認真負責的一條龍服務！就怕你將來叛逆了不要我，去找個什麽神經科醫生把我當病給治了。”
她說得似乎言之鑿鑿，其實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小江緣際的腦海裏，也不清楚是否將在某一天不告而別。無所謂，現在的小江緣際還太脆弱，剛好又比較容易糊弄。生活殘酷現實什麽的，等她大一些再講吧。小時候還是該信信聖誕老人的存在比較好，因為有些美好的幻想，等到長大就不會為之感動了。
現在的小江緣際就挺為姐姐的話感動，不再像之前那樣，仿佛被遺棄的小狗了。
稍稍松了口氣，江緣久頭一回很是慶幸姐妹倆的思維並不相通，這樣小江緣際便不知道自己許下的是不負責的諾言，也不知道自己剛在跟在“畢竟”後面，實際想說而無法出口的是什麽東西。
“嗯，總之差不多就是這麽個情況吧，除非哪天你過馬路不小心被車創飛了，我都不會離你而去的。話說那時糾結這個還有意義嗎……反正得多愛惜著點自己！”江緣久板起臉，佯作怒態，“沒記錯的話，你好像從昨天中午開始就沒吃過飯吧？雖然理解你想為我殉情的心理，但這好歹是我們兩個共有的身體誒！你想把我也一起餓死嘛？！還不快去準備早飯啊餵！！”
小江緣際差不多已習慣了姐姐的神轉折，此刻被這麽一逗，昨天的壓抑一掃而空，趕忙跑廚房做飯去了。江緣久在這方面倒是幾乎不幫忙，因為父母經常不在家，妹妹早在姐姐到來前也會做不少菜了；另外，“反正你做得再難以下咽，也不是我來吃。”江緣久如是說。
那件事，大概就算這樣結束了。之後一直在沒再出現過失聯的情況，只要時間快到了，不論在正在做什麽事，兩人會無條件終止身體的服務外包。不過，一粒不知何時會發芽的種子，悄悄地埋入了兩人的心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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